【龚大】第七章、我带你回家
东方纤云一向是个行动快于思考的粗神经。所以当他催动的符咒金光大作时，东方纤云才注意到面前印飞星被雷劈了的表情。
“东方纤云，你要去哪？”印飞星向前半步，踏入光圈，要去拉住他的手，又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一脸不可置信地喊：“你疯了吗？你现在露面不怕被东方穹芜打死吗！混蛋，给我冷静下来啊！”
东方纤云侧身，躲开他的手，刚说了一句“你先等我回来再。。。”，还未讲清等自己回来该做什么，符咒便金光陡盛，笼住他的身形。待到金芒渐渐散去，房间已只剩瞠目结舌的印飞星一人。想起大师兄走前脸上抑制不住的光彩，不知为何，印飞星的心情比来之前更糟糕了。“混蛋！”他突然低吼，手攥紧了。明明一直都是对自己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唯唯诺诺的家伙。在逍遥派时，看着东方纤云温柔的笑容，自己有时，都忘了他前世是对自己多么的冷漠无情的人了，甚至以为他会不同。。。现在，东方纤云他却为了那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做疯狂的事情。想到这里，印飞星心头愈发烦乱。
又。。。成了一个人了。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不要去啊。。。心头浮起小小的声音，有点委屈，印飞星甚至还没来得及听清，便被人喊破了心思。
“你的游说失败了呢，是不是很委屈啊，小星星。”背后传来阴测测的笑声，“别这么恶心地叫我。”印飞星迅速地反应过来，冷漠地回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他转过身，直直地看着那个坐在窗格子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的人---顾芓栖。
“我还以为你大师兄该最听你的话了呢，没想到。。。”顾芓栖意味深长地笑出声，“小云云有更重视的人了呢。”见印飞星没有出声，他干脆跳下窗格，走近身，恶作剧一般在印飞星耳边轻轻呢喃，“我们可是做了交易的哦，我助你做逍遥门大师兄，你给我办三件事。这第一件便要反悔？”印飞星一咬牙，低声说道：“不用你在这儿啰哩啰嗦，我不会让这桩。。。闹剧，继续下去的。”
顾芓栖不在乎地耸耸肩，“你要是拦不下他们，那我的第一个要求就只能改改了，比如。。。杀了这对苦命鸳鸯小可爱。”
印飞星闻言一惊，霍然站起，怒喝道：“他们一个是蜀山二弟子一个是魔教大师兄，你杀了他们只会天下大乱，对你们魔道有什么好处！”顾芓栖却两眼发光，笑嘻嘻地说，“天下大乱？多有趣啊。而且天下不乱，东方纤云不死，你又怎么当逍遥门首席弟子呢？”他懒洋洋地笑，浑没把千万人命放在心上，反而隐隐有一些渴望意味。
“我只是一个看戏的，戏越精彩越有意思。至于过程怎么走，是你们这些棋子的事。不过，”他掸了掸衣襟，抖落不少细碎的瓜子皮，“一出戏里面最有意思的高潮要是没了，那可无趣的紧。那时，就少不得我出手啦。”顾芓栖人畜无害地笑了笑，也转过身背对着印飞星，“那时候，我就不知道会是什么结局啦，我疯起来，可是连自己都可以杀的人呢。哈哈哈哈哈。”顾芓栖说的愈发激动，低沉的笑声逐渐高亢，笑声不歇。印飞星心内骇然，这番惊世骇俗的话由他这样的大魔头讲出来，背后不知会有多少血流成河。听着他笑声狂妄，印飞星杀意暗起，“此人，日后必成祸患。”心念甫动，他便暗捏剑诀，挺剑刺上。
顾芓栖并未停止笑声，甚至都没有回身查看，只见他迅速地回手伸出两指，便堪堪捏住印飞星悄无声息刺来的剑刃。他毫不在意一般，轻抖手腕，印飞星的剑身便断做几截废铁，印飞星也虎口一痛，不得已撒手甩开剑柄，飞身退开。
“小星星不乖啊。我好伤心哦。可惜你只是个小修士，还伤不了我呢。”顾芓栖咧嘴一笑，“况且没我扶持着你，你怎么当上逍遥门大师兄啊。”他随意击掌三下，一个大袋子凭空飞出，落在印飞星面前。印飞星颤抖着手解开绳子，“三，三师妹！”里面赫然便是昏睡的三师妹。印飞星青筋暴起，不要命一般地怒喝：“顾芓栖！你对她做了什么！”若是三师妹出了什么意外，他便是命不在了也要和顾芓栖拼个同归于尽。
“你说她？我刚拿到的。不把她带回去，你哪来的功劳做首席弟子啊。”顾芓栖嬉笑着一只脚踩在麻袋上，不动声色地止住想要唤醒她的印飞星。“拿三师妹。。。来做我的筹码？”印飞星不可思议地扬眉。他从未如此厌恶过面前这个人，“当然不止啦，这点远远不够，你需要。。。”顾芓栖鼓励似地轻拍印飞星的肩膀，“成功召开伏魔大会，成为魁首立大功。”印飞星背脊一僵，不再说话，这是他绝对无法拒绝的诱惑。“再给你一次机会吧，拦住他们。不然，就杀了他们。”声音低沉又不容抗拒，如同魔鬼的低语。
威胁很有效，看着印飞星犹豫不决，陷入沉默，顾芓栖笑得得意又轻蔑，“这就是满口仁义道德的正派高足呢。不坦诚得可爱呢。”他轻巧地打了个响指，紫色的雾把印飞星和昏睡中的逍遥星河包了起来，“好啦，和你聊这么久，你也该回去了。”顾芓栖竖起手指，轻轻点在印飞星的薄唇上，“继续给我发挥作用吧，可爱的棋子。”话音未落，他们便消失在了顾芓栖面前，只留他一人和一盏明灭不定的烛火在卧室当中。
顾芓栖轻笑着偏头看向窗外，雨势不减反增，声若密鼓。“雨，下大了啊。越来越有意思了。”他聚精会神的样子如同一个戏迷等待着好戏开场。
蜀山。
东方纤云想起以前无聊时曾翻过一些俗世的戏本子，里面有一折他尤其喜欢，是红佛夜奔。他当时对那段惊为天人，月色下一抹张扬飞舞的红色，衣袂翩翩，深情款款，是何等的浪漫缠绵。
现在他才发现，俗世的戏折子大都是不靠谱的，一如这一波三折的人生。衣袖已经被雨水打得湿透了，拖在身上又沉又冷，即使催法烘干了也是转瞬又成了落汤鸡。今夜雨势滔天，连山脚的守山弟子都不见踪影了，都没人能帮这位远道而来的“反派大人物”带个话，只能劳烦他自己一级级爬。他费劲地莽上台阶，石青色的阶梯一级接一级，好像永远也走不完似的。浓重的雨雾在眼前飘扬，雨势大处像白纱一般挡住视线，什么都看不清。再加上自己半吊子的水平，东方纤云实在不敢御法器飞行，要是一个脚滑，怕是人都没了。
“三路平时都这么不方便的吗。。。”东方纤云强打着精神自嘲，雨水不断冲打着脸，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冰冷的夜雨里，东方纤云不知自己走了多少级台阶，他的手指都冰冷到几乎失去知觉。可是，心里想要见到龚常胜的热切却愈发强烈，东方纤云有个朦朦胧胧又炙热无比的念头，他有一句话，一定要和他当面说。
一级又一级的青石台阶，东方纤云走的无比缓慢，雨水冲刷下，这些石阶都无比光滑，一个不小心便会摔下去。耳畔时不时听到的闷雷声更是让人心头一惊，东方纤云一向大胆，此时也不禁心头悸然。“倒是不知这梨花怎么样。。。别全被打落了就好。。。”东方纤云忽然想起上次来时的那树梨花，想起那时明媚动人的样子，不禁心中微微一动，随口喃喃。就是这么微微一分神，东方纤云脚下一滑，重心不稳，身体后倾，便要摔下。
妈呀，这一摔我又要爬多少级啊。。。东方纤云手忙脚乱之余悲催地想起了蜀山蜿蜒曲折的石阶模样，更添心酸。自己写的符咒大都不防水，雨里行走这么久，此时东方纤云甚至连护体符都召不出一个，这一下怕也是少不了皮肉之苦了，他一边想着一边抱头闭眼，准备圆润体面地gun下去。至少。。。别摔着脸吧，他侥幸地想。
身体失重的感觉只持续数秒，便落入了一个稳稳的怀抱当中，被熟悉的气息包裹。没有预想中大头着地的痛感，东方纤云有点惊讶地睁眼，看见了怀抱着自己，脸色苍白的人,不是蜀三路还能是谁？蜀三路此时正紧紧地地抱住他站在空中，两个人的衣服都湿透了，但是东方纤云还是能感觉到蜀三路贴着衣服传来的温暖和身体的微微颤栗。东方纤云瞄了一眼脚下，夜色漆黑，都看不清多高，吓得窝在蜀三路怀里不敢乱动。“三，三路？你怎么来了？不，不应该是我来救你吗？”东方纤云抓紧了蜀三路的衣襟，瑟瑟发抖。
“有弟子通知龚某，结界闯入了魔教中人，探查气息是。。。你，龚某便来看看。果然是你啊，小云哥哥。”龚常胜和煦的笑容一如往常，托着他的手臂也沉稳有力，可东方纤云却心中不安。“三路，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我听说你因为我的事和家主大人起了争执，可是真的？”他的脸凑近蜀三路，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惊讶的神色，“小云哥哥此来，难道是为此事来帮龚某求情的？”东方纤云脸上一红，神色踌躇却也没有反驳。“龚某很高兴。”蜀三路定定地望向他，认真地说。心里的什么地方愈发明亮，炙热，东方纤云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孤身一人莽上蜀山的勇气此时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他只感觉脸色发烧，舌头打结。
蜀三路抱着他缓缓落地，又小心翼翼地松开东方纤云，自己身子却是一晃。东方纤云眼疾手快，托住蜀三路的胳膊，心疼地问，“你还好吗？你大师兄要是不同意你也别折磨你自己，我们一起。。。”蜀三路打断他，“大师兄同意了，长老会也同意了。龚某现在已是自由身，择日便可和你。。。”说到这里龚常胜顿住了，也是脸色通红。东方纤云也想起此事，心里害臊，原本扶着龚常胜的手触电一般缩回，龚常胜本已是拼着修为赶来救下东方纤云，此时再无支持，双腿一软便要摔倒，吓得东方纤云赶忙又上前扶住他，手也下意识地握住龚常胜的手。龚常胜一愣，反手握住了。
“对了，三路，我来这里是有句话想问你的。”东方纤云突然开口，“小云哥哥但问不妨。”龚常胜侧头说道。
“你。。。之前虽然说过对我心，心悦。但是这次的婚约我一直没问过你的想法。”东方纤云低头看着地面，雨水顺着发丝不断滴落。“我知道，只要是我的想法，你都会支持。但是支持不代表，喜欢。。。你会责怪我冲动吗，会不开心吗，会。。。讨厌我吗。。。”东方纤云迟疑地说着，心情无比紧张，好害怕这种突然的沉默。手试探着松开，却被龚常胜牢牢扣住，动弹不得。
“小云哥哥，原来是这么想的吗。。。”蜀三路的声音很轻，“我还以为，只有我会担心这些事呢。。。”东方纤云一愣，龚常胜继续说道，“龚某其实一直不知，小云哥哥只是为了大局而联姻还是真的，也有些心悦龚某。”他侧过身，额头贴在东方纤云的额头上，东方纤云感受着对面人微微急促的呼吸夹杂着水汽拂在自己唇上，心乱如麻。
“寻个良辰吉日吧。。。龚某。。。一日也多等不了了。”温热的吐息破碎而散乱，龚常胜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龚常胜的手轻轻地抚上东方纤云的脸，像是要把面前人的模样一点点全都在心里雕刻出来永远保存。“小云哥哥，龚某。。。心悦你，真的心悦你。。。”他再也压制不住了，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不似初见，东方纤云一点都不反感他轻柔的触碰，龚常胜的手指柔软细腻，他很喜欢。龚常胜看他的时候眼睛里好像有无尽的大海，他很喜欢。龚常胜的额头和他的紧紧贴在一起，是冷雨中最温暖的事物，他很喜欢。。。心底有烟花次第绽放，冲破了一直以来的隔阂和犹豫，绚烂又温暖。眼前似乎出现了一条崭新的路，是自己以前从未认真想过的未来。现在不同了，即使前方是看不穿的黑暗，他也要随着这烟花走下去了。
“我。。。我。。。”东方纤云想说什么，嘴唇翕合数次仍是难以出口。他都不知蜀三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才能把这些话说的这么自然啊啊啊。
“我。。。想听你再说一次。。。”东方纤云牵起龚常胜的手，把脸埋进他的肩膀不敢看他。
“说几次都可以。”龚常胜正要说什么，却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面色窘迫。二人这才注意到这个倾盆大雨，东方纤云哑然失笑。“对不住了，小云哥哥。我怕是没有多余的法力支撑我们上山了。”蜀三路脸涨得通红，像个做错事的小男孩。
“我本来是来救你的，反累得你再来陪我淋雨。我才该说对不起啊。”东方纤云憋着笑搂紧蜀三路的手臂。“什么都别说了，三路你先闭眼休息一会，我带你回去，我，我带你回家。”蜀三路握住了他的手，雨水中冰凉的手指十指相扣。东方纤云刚刚的话让他的心蓦然漏跳了一拍。
这是第一次你说要带我回家呢。
“那就有劳小云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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